泡沫的產物

Children of the Bub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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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 2009

去年,當市場進入全面興旺的同時,我們在這些專欄中寫道,「當這些手錶泡沫破滅時,它們將毀掉周圍的一切,損害完全無辜的人以及那些誠信的制表者」,而如今,這一切都發生了。

繼其它行業的後塵,手錶泡沫也的確已經破滅。它的破滅所造成的傷害現在還無法量化-情況還很難看清楚-因為震動的餘波仍在整個行業迴蕩。有些人期望SIHH日內瓦高級制表展能結束一月份令人沮喪的報道,另一些人則等待為期八天的BaselWorld巴塞爾世界展的結束來把這些不如意一掃而光。

我們是怎麼到了如此境地,到了這崩潰的邊緣?從實際的數據上看,非常謹慎的FH(瑞士手錶業聯合會)估計僅2009年1月,瑞士手錶出口就降低了21.5%(請注意這些數據反映的僅是海關的統計)。這將意味著相比2008年1月,少出口了86萬隻表,損失達到2億2千7百萬瑞士法郎。有些人認為高級表市場並未受到全球性衰退影響,而事實顯然並非如此。超過3千瑞士法郎(出口價)的手錶的表現的確比其他手錶要好一些,但他們的出口仍降低了14%。

沒有一個市場-至少看上去是這樣-得以完全倖免。中國這個對於瑞士手錶來說處處是黃金的地方也縮水了42.6%,而新加坡下滑超過了60%。瑞士手錶的第三大市場日本,下降了24.2%,美國更差,下跌了28.5%。香港既是瑞士表的集散地,也是最大的市場,降幅為12%。俄羅斯則超過50%。

歐洲在一片灰暗中顯得稍好一點,法國下降了5.5%,德國8.3%。就象當初預料的一樣,瑞士表進口下滑最嚴重的是那些受金融危機和房貸危機影響最大的國家: 對西班牙的出口下降了18.7%,對英國減少了13.9%。歐洲唯一一個屹立不倒的是熱愛手錶的意大利,微微上升了0.6% -這是一個小小的安慰,但恐怕也是暫時的。

不過,哀鴻遍野中,也有一些國家是例外。令人吃驚的是,瑞士手錶的第十二大進口國韓國上升了66.8%。瑞然這已十分令人驚訝,可是相比阿曼來說還算普通。阿曼的進口量則上升了115%,出口到阿曼的總值達到了340萬瑞士法郎。或許,在一場奢華的婚禮上,每一個客人都獲贈了一隻瑞士表。

所以,我們再次問:我們是怎麼走到今天的境地?

許多的Madoffs麥道夫

不容忽視,成天哀嘆著,「這是其他人的過錯,這是瘋狂的金融形勢導致的,這是美國人的錯,這是連鎖反映的破壞,」 扮演受害者的確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在這場危機中,想要免除某人的責任非常容易,因為鐘錶業和許多其它市場一樣,在這場Ponzi龐氏遊戲中扮演了危險的角色。很多制表者(但並非所有人)就象La Fontaine拉封丹寓言中的青蛙一樣,被短視的目標驅動,被高級錶帶來的超高利潤所迷惑。他們擴張,擴張,再擴張,直到爆掉。

我們在手錶設計上就能清楚地看到這種擴張的趨勢。正如美國汽車的生產廠一樣,制表者感到他們需要製造特別「吸引人注意」的腕上之物。手錶變得越來越大,前所未有的巨大、瘋狂,前所未有的瘋狂,前所未有的賣弄,前所未有的華麗。

「田園藝術在靜靜地進行著。」當我們在另一個專欄中引用一位制表師的話時,制表藝術已經站上了最喧鬧的指揮台,並在追尋著更多的魅力。手錶工業盡全力去改變,變得更色情,更性感。於是,一個接一個的亮點開始顫動,最後熄滅。

人類社會的故事總是一再地自我重複。似乎我們只能在歡欣鼓舞和黯然神傷的輪迴中前進。鐘錶業就象其它行業一樣,將來一定會最終走出這場黑暗-或者衰退,或是任何其它你喜歡的名詞-但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時候。另一方面,有一件事是肯定的,當它從這一次的萎靡不振中擺脫出來時,會發現自己所處的環境和以前已經完全不同。

一個時代的改變

整個環境將會改變,因為「危機」將把以前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常態趕走,將那些(虛假)的等級打破。我們曾經認為這些等級已經牢固地建立。一些被嘲笑為過於審慎,反映遲緩,缺乏創意的制表師,將會得到荒謬的獎勵。相比起20世紀70年代中期最嚴重的鐘表業危機來說,上一次危機則完全是根本性的技術性問題(「舊式」機械錶經過十年改變能夠重新搶回市場,將石英表變成了廉價手錶和經濟型產品),而目前的危機更多的是一次文化上的突變。它標誌著極端自由主義霸權的終結,所謂市場經濟是萬能的定律也只是讓超豪華制表和時尚大眾市場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在兩個極端之間,一無所有,或者說很難有點什麼保存下來。

Nicolas G. Hayek早已感覺到這一鴻溝存在的危險。FH的前任總裁François Habersaat在泡沫開始膨脹之前也有所覺察。他常宣稱,瑞士不應該忽視中間市場,但幾乎沒有人聽他的。後來我們證實,當瑞士工業大面積放棄中間市場時,中產階級也被削弱得最為嚴重。

在向高端奢侈品迅速前進的同時,Nicolas G. Hayek仍然鎮定地繼續在生產管理上努力。他知道這個金字塔必須建立在工業基礎之上,而這個基礎必須足夠大足夠牢固。這一基礎工作使Hayek得以重建Breguet寶磯品牌,並將該品牌推到金字塔的頂端。(這一主題,可參見由Bastien Buss所作的關於Breguet寶磯的文章。)而且,這一基礎工作還使該集團在目前的暴風雨中比其他公司更能經受考驗。

我們願意相信,當我們從這次危機中脫身時,目前的狀況將完全改變。倖存者將會變得相當謹慎,而制表業將會變得更合理,或者說,將具有更多實質性的內容,並且在性價比上取得更合理的平衡。但是,好的事情並不應該被否定。在這相當嚴峻的形勢下,我們仍發現比如創新,研發等一些好事。種種跡象已經顯示出來。

泡沫的產物

在泡沫的頂點,許多充滿創意和希望的品牌出現了。但就是此時,泡沫破滅了。對於這些「泡沫的產物」,它們將面臨什麼呢?它們的命運並沒有與制表業的將來失去聯繫。因為在這些年輕的企業里,我們常會發現最偉大的創新能力。新品牌不得不在叢林中殺出一條血路,在巨大的陰影下尋找一點點光明,在努力為制表藝術增添新的血液的過程中加倍地努力。許多品牌都聰明地將設計概念與計算機工具結合在一起,發展出了新的解決方案,探索了新的形式和功能。這些小公司就象靈活的瞪羚一樣,為手錶設計注入了新的血液,影響了那些像「大象」一樣的大公司。

同時,這些新晉品牌中也有很多人被那些占上風的高級品牌所迷惑,因此盡力想從那些高端區域裡搶占份額。結果,價格一路攀升。我們常常可以看到,一個完全新創的品牌推出的首款表就貼上六位數價格的標籤(而且也毫無實力保證它一定會準確「運行」、可靠和提供方便的售後服務。)

他們的代表,通常是首席執行官本人提著公文包飛往新加坡,邁阿密或是莫斯科,向著名的「收藏家們」推介自己昂貴的新品。這些「收藏家們」的名字通常都在全世界各大洲際酒店的大廳里小心地流傳著。全球到底有多少個這樣保管箱裡裝滿了雙和三重陀飛輪的 「收藏家」?一千?兩千?

如果只是依靠收藏家,那麼你能否建立起一個長期的品牌?這個問題在今天看起來更加重要,因為金融危機也暴露了關於鐘錶的投資價值的另一個制表業的神話。

還有多少令人失望的事情在前路上等著我們?收藏家的保管箱裡裝滿了根本不值得他們付出巨款的東西,靜靜地在那裡蒙灰或是等待著在灰色市場上終結他的生命。各個品牌把這些手錶當做夢想出售,當然,出售時所採用的名詞和財務專家使用的一樣。

相比那些產品能夠代表投資和世代傳承的價值(比如,Patek Philippe百達翡麗所有推銷的努力都是建立在這些價值基礎上)的品牌,又有多少其它的品牌會目睹價值的大幅下降?相比那些享譽數十年的品牌仍在以適中的價格銷售高品質的經典產品(比如Rolex勞力士),又有多少其它的品牌完全通過「營銷」來運作?「危機」將會讓這些做法最終消失。但是,我們也不應失去過去這段時間的過度供應地激發出來的創意。

制表不是一門藝術而是一種工藝

但是,這種創意將更多地改變,變得更加務實。在這段時間,制表業把自已當做一種純粹的藝術,而不是一種工藝。這種思想從根本上將制表業牽引到雕塑藝術或是造形藝術的方向。荒謬的是,這導致了向石英時代來臨時就被拋棄的做法的回歸:對於計時精確性的競爭死灰復燃。

鐘錶業是否正在向根本回歸,向有些人認為陳舊的價值回歸?有跡象表明了這樣的趨勢。目前瑞士鐘錶出口的下滑與他們聲稱的高級藝術是有關係的。但藝術市場不也同樣受到金融問題和投機商的影響,正在以相同的方式下滑嗎?但是,這並非就完全意味著藝術本身也危機四伏。相反,它在超越時尚潮流而向根本價值回歸﹔它可以直接地專注於人的要求,並不需經過「市場」的階段。同樣,制表大概也正以同樣的方式回歸到精確、可靠、優質產品等自身更實際的價值上去。

象Moser & Cie這樣不動聲色而又引人注目地出現的品牌,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而資深品牌Lange & Söhne朗格的手法也很值得讚賞。雖然這兩個例子都以某種特有的德國方式管理,但能在瑞士制表業(一個在Schaffhausen,另一個在Saxony)外圍運作、從而遠離混亂的中心也並非完全是巧合。這兩個公司也實證了傳統的手錶能夠與創新並進。舉兩個例子,Lange & Söhne朗格將陀飛輪調校到秒,而Moser & Cie則創造了一種可以與一把螺絲起子相互替換的調節元件。

在「外圍區域」還有另一個最近的例子有待證實。在法國城市Morteau,Pequignet發明了一種似乎非常可靠的「基礎式」機械機芯。由於我們本不期望Pequignet能做出這樣的行動,所以這一成果非常令人吃驚。(想要了解更多關於此案例的信息,請參見我們在本刊中關於法國品牌的文章。)該品牌的機芯將「兩個世界」的優勢集中在一起:這是一種全新的集成式結構,把可靠性,精確以及維修便利的需求都考慮到了。或許,這種calibre機芯將成為制表業在接下來幾年內的一個發展方向:支付得起的高級手錶。

支付得起的高級手錶

陋習傳播得如此之廣,不久以前(僅幾周前,或是幾個月前)人們對那些價格沒有標上好幾個零的手錶還有點不屑一顧。這種普遍的傲慢讓我們直到今天還相信,只有頂尖的手錶才有價值,而其它的都可以被忽視。

在傳播這種錯誤的優越感過程中,媒體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除非是雙陀飛輪或是三陀飛輪,否則一隻新陀飛輪的誕生簡直就不值得浪費筆墨。除非外形是不規則的圓形,或是充滿肌肉感的外形結構,否則一個新表殼也不會得到任何合理的評價。也許我有點誇張,但也不為過分。如果沒有大額的營銷預算的話,謙虛謹慎的品牌根本上不了專欄。

今天,手錶設計、建模和生產都採用的現代工具意味著研究實驗室的成果能夠更加平民化。他們可以創造一種新的手錶類型,一種品質優良,有創新性,適應需求,而且價格可以承受(不,支付得起決不是一個貶義詞)。換言之,現如今把高級手錶做得更加親民是完全可能的。

這不僅是商業計劃的問題,也是一個態度問題。而態度,在我們擺脫危機的過程中也必須發生改變。讓我們不要總是談瑞士,我們在專欄里多次引用的例子Seiko精工就給人啟發。該品牌的Spring Drive遊絲驅動等技術和科技上的成就,並沒有得到制表「世界」的真正認可。然而,這是一個技術絕對具有革命性的手錶:半機械,半電力,半電子。Seiko精工的機芯是25年研究的成果(而採用的方法是瑞士放棄了的研究道路)。它的精密程度令人驚嘆,「流暢」的指針提供了一種表達時間流逝的全新象徵手法。這隻手錶的加工和裝飾工藝精美,而性價比仍非常合理。Seiko精工的日本人擁有了時間:他們知道自己的時代終將到來。

鐘擺向回擺動

這次危機可能會影響到每個品牌的排位,將已經得到默認的排名順序打亂,顛覆許多小型王國。整個市場的分割將被改變。力量的平衡會被打破。而事實上,各品牌,零售商,以及他們的中間力量例如代理商及分銷商之間的相互聯繫,已經開始了改變。

過去幾年,由於各品牌施加的壓力,零售商的儲藏室貨架全部裝滿了貨品,並開始難以承受。(「如果你想要15隻這款表,那麼你必須收下30隻另外一個系列的手錶。」。「如果你想要這個系列,那你就也要庫存那個系列。」「這一系列每次訂貨必須在15隻以上。」「如果你想要我們的品牌,你必須放棄這個和那個競爭對手的產品。」)

因為這次次貸危機,「有害的」元素已經與健康的組織混合在一起,不被市場接受的系列也與一些被市場認可的先鋒產品混為一談。新品很難上市或得到訂單,因為第一款還沒發出或就受到其它的打壓。

但是,我們並不是要過於同情零售商,因為他們和其他人一樣,曾經從這個時代的慷慨中大幅獲利。當然,那些曾提供多年良好忠實服務卻被迫從既定的分銷網絡清單中被「清理出去」的要屬例外。現在,這些零售商在受到多年的約束之後,突然成為眾人關注的目標,他們將目前形勢的改變看作是「公理」的轉變。現在終於輪到他們發號施令了!他們可以為自己做出決定了!

代理商和分銷商發現自己可以重新發揮作用。憑藉多年的經驗,他們對自己的市場、系統、以及整個分銷網絡了如指掌,遠遠超越那些年輕MBA畢業生能達到的水平。這些年輕人即使在到母公司總部任職前先被送到分公司基層進行鍛煉,後來也很難達到那樣的水平。

這次危機可能還意味著品牌狂潮的「專賣店熱」走到了盡頭,他們意識到, 即使專賣店的利潤率很高,維持全球各地的諸多旗艦店耗資過為高昂。我們聽說,一些籌劃很久的開店計劃已經被凍結了。

服務的職責!

紐約時報的專欄作者日前寫到他在麥迪遜大道上一家奢侈品專賣店裡的經歷。他穿著運動衫,牛仔褲以及休閒鞋去逛了十幾家名牌店。他發現銷售人員的態度完全改變了,「從無動於衷到熱情好客,好象是一夜之間就改變了」。在過去,就象Yves Saint-Laurent聖羅蘭專賣店的一位前任員工告訴他的,「一個判斷客戶身份的慣用和有效的方法是只看兩件東西:他的手錶和他的鞋子。如果這些不是昂貴物品的話,那他就甚至都不值得打個招呼。」今天,在衰退的壓力下,這些人現在開始彎下腰來提供服務了。任何一個持有信用卡的潛在客戶都是受到歡迎的。

他還寫到自己在Chanel香奈兒店裡的經歷。「走進位於麥迪遜大道735號Chanel香奈兒精品珠寶店才30秒,我的手腕就戴上了一隻價值4500美元的黑色J12陶瓷表。一位快活的銷售員告訴我他剛讀了一本書。書上說,戴著大號手錶的人通常更容易給那些遇到他的人造成比本人實際身高更高的人。」

這位專欄作者最後這樣總結自己的購物體驗,「我當時戴著一隻花了不到3美元的(Acqua生產的)電子表,它取下來後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個鋪著天鵝絨的盤子上。」

是的,傲慢和不遜一掃而光。即便僅僅是對客人說一句簡單的你好,服務的質量都已成為關注的焦點。在手錶業尤其如此,這個技術性的物品需要關注、定期維護,而且在使用過程中還可能需要修理。產品的質量、服務的速度、價格的合理性都將比以往更加重要。

有一天,我在一個鐘錶博客上讀到一則警告。一位收藏家警告他的同事,「當你買一隻高級手錶時,你得為擁有這隻表的時間準備好一筆「租金」,因為售後服務的花費相當可觀﹔而且不要期望幾個月就能拿回來,因為等候期也會很長。」
我們已經得到充分的警示。

擺脫危機?

「誰能終結這個痛苦的歷程?」 Paul Krugman保羅克魯格曼在二月底寫道。這位最近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和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家沒有把1929年的大蕭條和目前的經濟衰退相提並論,而是把我們曾祖父時期的經濟衰退(1873年開始持續了5年的大恐慌)與之相比。克魯格曼解釋道,經濟危機是「近期的壞消息…而讓一切最終恢復的種子已經在被種下。」

他以汽車工業為例。「就象金融博客『計算風險』指出的,以目前的銷售比率來看,將現有車輛存貨全部更換完畢需要27年。大多數車在那之前就早將報廢,原因無非是被用壞,或是變得老舊,所以我們對於汽車的潛在需求正在慢慢積累。」

手錶當然不象汽車這樣不可或缺,但它畢竟已經存在了500年,對計時器的需求沒有理由會削弱。當這個行業最終復甦到危機之前的水平時,鐘錶將成為一種更加經久耐用,更先進,更可靠而且更精確的產品。因此,沒有理由放棄這個行業。相反,現在正是進一步做好研發工作,提升品質,加強服務,尋求新方案的好時機。所以,「泡沫的產物」,繼續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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